揭秘中俄蒙边境三条“密道”：邓小平从“定库驼道”回国

内蒙古自治区位于中国正北方，毗邻蒙古国和俄罗斯。中国共产党成立后，为建立与苏联和共产国际的联系，先后在内蒙古境内开辟了三条红色国际交通线——经满洲里出境通过亚欧大陆桥前往莫斯科、穿越阿拉善戈壁走“定库驼道”出境、途经大青山抗日根据地到达乌兰巴托。

三条红色国际交通线将中国共产党与苏联、共产国际联系在一起，在第一、二次国内革命战争以及抗日战争中发挥了重要作用。百年风云变幻，曾经护送过革命者的红色交通线，如今奔驰着中欧班列、涌入了各国商人和游客，成为人流、物流、信息流的通道，承担起更丰富的发展任务。

中共六大代表秘密出境

从俄罗斯远东地区的符拉迪沃斯托克出发，穿越西伯利亚平原，经由莫斯科通向欧洲各国，这条横穿亚欧大陆的铁路被称为第一亚欧大陆桥。近百年前，在这条亚欧大陆桥上出现了一条秘密的红色国际交通线，交通线一端通过满洲里连接到国内，另一端则通向莫斯科。

“为加强与共产国际和苏联的联系，中国共产党开辟了多条国际交通线。”内蒙古自治区满洲里市历史文化研究会副会长徐占信说，“其中经满洲里出境前往莫斯科的交通线是形成时间较早、持续时间较长的一条线，被誉为‘一座红色的国际桥梁’。”

从20世纪20年代开始，共产国际、中国共产党相继在满洲里设立了十几个秘密交通站。徐占信说：“陈独秀参加共产国际第四次代表大会、李大钊参加共产国际第五次代表大会，瞿秋白、周恩来参加在莫斯科召开的中共六大，还有很多革命者被派往苏联学习工作，都通过满洲里这条交通线穿越中苏边境。”

1928年，中共六大在莫斯科郊外的五一村召开，这是中共历史上唯一在境外召开的全国代表大会。1928年4月开始，参加中共六大的代表陆续从国内出发，乔装成教师、商人和游客等，换乘各种交通工具秘密前往莫斯科。从国内出发的代表中，有多半代表经过满洲里出境。

在满洲里地下交通站的帮助下，参加中共六大的代表们，有的搭乘苏联车夫驾驶的马车、有的爬了一夜的山、有的躲在草料车上、有的在浓雾中沿着铁路线走，通过各种方式平安出境。

1937年，由于叛徒出卖，交通线遭到日本宪兵队的破坏，多数交通员被捕牺牲。因为他们工作隐秘，很多人没有留下姓名，甚至家人在很久后才知道消息。

如今，在熙熙攘攘的满洲里三道街，一家潮流服装店门口有两块乌黑发亮的告示牌，用汉文和蒙古文写着“中国共产党满洲里秘密交通站旧址”。昔日作为交通站的晋丰泰杂货铺，旧址上已经盖起了现代化商业楼。

边境小城满洲里已成为中国最大的陆运口岸城市，曾经的国际秘密交通线变成了繁忙的国际货运线。作为中欧班列东部通道的重要口岸，2020年，经满洲里口岸进出境的中欧班列达3548列、324310标箱，较上一年同期分别增长35.1%和37.6%。

邓小平从“定库驼道”回国

1926年底，邓小平结束了6年在国外勤工俭学的生活，受中共中央和共产国际派遣，从莫斯科启程踏上归国的旅途。

《我的父亲邓小平》一书中记载了邓小平的这条归国路线：“先乘火车，到乌金斯克换乘汽车，到达当时蒙古的库伦（今乌兰巴托）。等了一个短时期后，由于车辆容载的限制，首先派出三人为第一批先遣队，这3个人就是共产党员邓希贤（邓小平）和王崇云、朱士恒两名共青团员。他们换乘的是苏联给冯玉祥部队运送子弹的汽车，一共三辆，都由苏联人驾驶。”进入阿拉善境内后，由于沙漠阻路，他们“骑骆驼，整整走了8天8夜，才算走出了这看似无边无际的死亡之海”，到达定远营（今阿拉善盟巴彦浩特镇），再从这里奔赴革命前线。

穿越阿拉善境内的茫茫戈壁，来往于苏联、蒙古和中国内地之间的这条古驼道，被称为“定（定远营）库（库伦）驼道”。在新民主主义革命时期，“定库驼道”成为共产国际工作人员和中国共产党人进出境的密道。

阿拉善盟政协文史专员黄聪说，红军长征时期，中共最高领导人便将目光投向了阿拉善，并做出了一个重要决策：北渡黄河占领阿拉善，打通国际路线。

1935年9月，红军长征到达俄界（今甘肃省迭部县境内），举行中共中央政治局扩大会议。会议决定把北上抗日和打通国际交通线联系起来，强调建立西北国际交通线在中国革命特别是在中国抗日战争中的重要性。

红军开始长征后，与共产国际失去了联系。1935年7月，共产国际召开第七次代表大会，为了尽快让中共中央了解共产国际七大和“八一宣言”的新思想、新策略，中共代表团派林育英（化名为张浩）回国传达。

黄聪说，林育英回国走的就是当年邓小平走过的古驼道，骑骆驼入境阿拉善后，为应付盘查，他和密电员赵玉珍装扮成走乡串户的货郎，穿着光板皮袄，挑副货筐，经定远营到达银川。经过3个月的长途跋涉，终于找到了与共产国际长期失去电讯联系的中共中央，中共中央由此与共产国际恢复联系。

1936年10月，红军三大主力会师后，准备从时属宁夏省的阿拉善定远营打开通道，打通北上经蒙古国到苏联的国际交通线。但由于国民党军队的阻击，红军未能突破围追堵截、靠近定远营，宁夏战役未能完成，因而该方案最终没能实现。

戈壁中的“定库驼道”充满艰险，如今，驼道已变成了四通八达的高速公路。穿越阿拉善的京新高速，是世界上穿越戈壁沙漠最长的高速公路，建成后北京到新疆的行车里程将缩短1300公里。孙中山在100多年前提出的建设“东起北平、经阿拉善，西至迪化（今乌鲁木齐）的第二条进疆大通道”的规划成为现实，通疆达海不再是梦想。

一个个向北开放口岸在边境线上拔地而起，昔日人迹罕至的阿拉善地区如今也成了开放交融的枢纽。位于阿拉善境内的策克口岸，与蒙古国南戈壁省西伯库伦口岸对应，是国家“一带一路”建设重要的节点，中蒙两国最重要的贸易通道之一。内蒙古自治区正在以策克等口岸为核心，联合腹地能源矿产品加工基地，打造以能源和矿产品进口加工为主导的西部口岸功能组团。

满洲里红色国际秘密交通线遗址（邱培峰 摄）

“最后一颗子弹留给自己”

内蒙古自治区目前有19个对外开放口岸，除了满洲里、策克之外，甘其毛都、二连浩特等口岸所在地区，在70多年前也有国际秘密交通线从此经过。

从1937年开始，苏联通过经新疆的国际交通线秘密为中国共产党提供战略物资援助，八路军驻新疆和兰州办事处承担了莫斯科与延安之间援助物资的中转任务。

到了1940年，随着国民党反共摩擦不断升级，新疆军阀盛世才大肆捕杀共产党人。中共中央和苏联决定把经新疆的西北国际交通线改为北线，即“蒙古-绥远（今内蒙古自治区中部、南部地区）”一线。

随后，中国共产党开辟了一条新的交通线：由陕北三边地区经伊克昭盟（今内蒙古自治区鄂尔多斯市）、桃力民（位于今内蒙古自治区鄂尔多斯市鄂托克旗）至大青山，与蒙古国、苏联取得联络。

在鄂尔多斯市鄂托克前旗城川镇，城川红色国际秘密交通站遗址记录着百年前波诡云谲的地下情报斗争，陈列馆内还集中展示了以杨宝山为代表的老一辈机要交通员为党的事业出生入死的事迹。

蒙古族共产党员杨宝山原名孟克敖其尔，1915年出生于原伊克昭盟鄂托克旗一个普通的牧户家庭，15岁时被迫到西官府当差。西官府是鄂托克旗西协理办公居住的地方。孟克敖其尔在西官府受尽苦难，他多次逃离西官府，均以失败告终。

1936年，西征的红军解放了鄂托克旗西南部，广泛宣传党的民族政策，号召民众团结抗日。在党的政策感召下，1937年4月，孟克敖其尔来到陕西省定边县，参加了红军。时任中共少数民族工作委员会秘书长的赵通儒，安排他进入培训班学习，并为他取名杨宝山。

1937年7月，杨宝山加入中国共产党，并先后在大青山抗日根据地、凉城县蛮汉山等地工作。1940年秋，杨宝山被任命为国际交通员，负责完成“延安-大青山-乌兰巴托”国际交通线中“大青山-乌兰巴托”路段的情报传递任务。

据史料记载，时任中央组织部副部长李富春对他说，你们的任务非常艰巨和危险，通过的是敌占区，要求你们在任何情况下，不允许将所带文件落入敌人之手。李富春将一把手枪交给杨宝山，意味深长地说：“这支枪不是打敌人的。”杨宝山明白，在无法安全护送文件的情况下，枪中的最后一颗子弹是留给自己的。

大青山通往乌兰巴托的通道途经达茂旗和四子王旗草原，那里自然环境恶劣，还是日伪占领区，但杨宝山和战友们还是出色地完成了党组织安排的任务。

杨宝山在晚年回忆说，几年后“大青山-乌兰巴托”国际交通线暴露了，组织决定开辟一条新的国际交通线，即“延安-鄂托克旗-磴口-西公旗-乌兰巴托”，在鄂托克旗建立秘密交通站，并派他回到家乡西官府潜伏。

从西官府逃出多年的杨宝山，假意回到西官府给王爷忏悔，还交了罚银，获得了王爷的信任，不久成为西官府的管家，并建立起秘密交通站。

1949年8月23日，鄂托克旗和平解放，9月7日成立临时自治政府。上级组织派人到西官府向杨宝山传达了中共中央西北局的指示，杨宝山终于公开了身份。他的家人惊讶地说：“原来我们家里就有共产党。”西官府里的人更是惊呆了：“原来大管家是共产党！”

新中国成立后，杨宝山一直在家乡工作，直到1984年离休。他曾经潜伏、战斗过的家乡鄂尔多斯如今也换了模样，成为国家重要的能源基地和内蒙古自治区的现代能源经济建设示范区，与呼和浩特、包头共同组成内蒙古经济的金三角地区。

途经西公旗到达乌兰巴托的国际秘密交通线，如今成为中蒙重要的能源通道。西公旗位于现在内蒙古巴彦淖尔市的乌拉特草原，这里与蒙古国接壤，建成了甘其毛都口岸。甘其毛都口岸距蒙古国储量最大的塔本陶勒盖煤矿245公里，距蒙古国最大铜矿奥尤陶勒盖铜矿90公里，是蒙古国出口煤炭、铜精粉等矿能资源运距最短的通道。

1949年，商贩牵着骆驼走出城川镇。（新华社发）

栏目主编：秦红

本文作者：参考消息

文字编辑：董思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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